张鱆

认清现实 向前走

©张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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瓶颈

她又在跟我讲话了,在疯狂的雨夜。她瘦弱的,皱巴巴的,短小的手指狠狠地抠着我的肚皮。我结痂的伤疤被她的锋利抠掉,往深,一层一层,从皮肤一直到血肉深处,最后停留在腹腔动脉面前。她的声音嘶哑又难听,她说“妈妈,妈妈,我好痛苦,我好痛苦!”她从出生到死亡只会说这一句话,这是她用来折磨我的一条铁链子,一把钢锤,把我锁在原地,一下一下的敲击成灰,被风呼的一下吹走了。

有时,她的头就从我的腿间冒出来,两只手掐的我两腿发软,五个青色的小小指印,留在我的大腿根部,总发痛。她这时候依旧咿咿呀呀的对我喊着魔咒,她说“妈妈,我好痛苦!妈妈!我好痛苦!”我忍受不了她,拿头撞墙,晕死在三十平米的小房间里。只有这时候她才能安静下来,我的梦境是孕育她的子宫,她祥和的,温柔的蜷缩在里面,手掌握成拳头,她这时候只是软乎乎,湿漉漉的一个小东西。

关于她怎么闯入我的身体和梦境,我一无所知。我拿刀剖开自己的肚子,也找不到她的所在。可她是实实在在的一缕幽魂,紧紧的扒着我的身躯,除了呼喊痛苦而外不曾流露过其他任何情绪。她的眼睛睁不开,粘液粘满她一身,她再来全部抹到我的身体上。我看见她呼唤痛苦,便恐惧,悲伤,绝望。我摆脱不了她,却也帮助不了她,只能看着她在我的身体里挣扎着哭泣着死亡,复又苏醒,再一挣扎。如此重复,千遍万遍,也不曾倦。

我不曾和任何人一起孕育出她,她在我身体里分裂,复制,自行创造出dna,一整堆基因链。但她的形成,孕育,成长,都是受助于外界,她通过我的眼去看,通过我的耳去听,用我的肢体去感受,用我的大脑去想象。她自顾自的,莫名其妙的变成一个独立的个体,牢牢占据我的身体一角,但除此之外她不能干任何事了。当她成型的那一刻,她就再不能自我进化,只能无尽的依赖于我。但我何其庸,不给她诞生的机会,也不给她成长。她只能痛苦的存在,扒着我的身躯,日日夜夜的叫喊,她从不会累。

当我再无法摆脱她时,我才去想着接受。但我是无能的母亲,只知晓逃避,从不去解决。我把一件件的衣服摆在她面前,一个个计划讲给她听,仿佛只要她成长,便可让她享尽一切快乐与欢愉,幸福与荣誉。但我却次次将她扼杀在身体之中,她恨极了我。

她不肯死,不肯消亡。似乎赖定了我,不依不饶地扭着我,要与我一直在一起——即使她总死在我睁眼的第一刻。她意志坚定,只奈何无法撼动我,她只能折磨我。

到后来,我却再也无法离开她。她令我痛苦,却又牢牢地占据我的神经中枢。她让我去骗自己说我此生只为她而存在,亦要因她而死。她依旧挣扎着希望捏着我的贫瘠灵魂诞生,成长,她软弱地强大着。而我只能瞧着她,求她争一争气。我只能任由她借我的手,将她所有磕磕绊绊,不成语句的胡思乱想都给表露出来,我只能希望她在这肮脏的文字里能寻找到一丁点亮光,让自己得以生存,得以成长,我希望她不再痛苦的叫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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